张 嵩
曾经风靡于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在餐桌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发菜，如今已经很少能见到它的踪迹。发菜，又称含珠藻、头发菜、仙人菜、龙须菜，因颜色乌黑，形状极像人的发丝而得名。因其谐音“发财”，寓意美好吉祥，加之营养丰富，成为菜肴中的佳品，受到许多人追捧。其实发菜不是菜，而是菌类，多生长于戈壁荒漠草丛之中，大量采掘对环境造成的危害十分严重。当年在利益的驱使下，人们为了所谓“致富”，对发菜进行灭绝性采掘，导致大片草场退化，加剧了荒漠化速度。为了保护发菜这种珍稀物种，同时加大对生态环境保护的力度，1999年8月4日，国务院颁布《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第一批）》，发菜被列为国家Ⅰ级重点保护。2000年6月14日，国务院又发布了《国务院关于禁止采集和销售发菜制止滥挖甘草和麻黄草有关问题的通知》，进一步明确严禁发菜的采集、收购、加工、销售和出口，才使得疯狂采掘发菜之风逐渐销声匿迹。
保护自然生态环境，利国利民。但在封建社会，却缺乏这种意识，人们为了生存需要，在每年11月到来年5月发菜采收的季节，成群结队到戈壁荒漠或半干旱草场搂抓采掘发菜，然后再经过挑选整理、剔除杂质、晒成干菜出卖给权贵享用，甚至作为贡品敬献给皇帝。所以在历代史料中都有发菜的记载，而以诗歌的形式记录就是其中之一。在清《道光续修中卫县志》卷十“艺文编·铭诗”中就有一首范灏的《头发菜》诗：
千茎未白已萧疏，羞把青丝当野蔬。
多少愁肠消未得，云鬟缕缕那堪茹。
1997年刊行的《中卫文史资料》第七辑登有一篇名为《中卫山珍头发菜》的文章，该文说：“在中卫黄河以南香山地区的荒山草坡上，长着一种特有的藻类物质，其形状弯曲细长，颜色黑绿发亮，颇似少女的头发，因可食，且含有丰富的矿物质，营养价值极高，故称‘头发菜’，俗称‘发菜’。”清《乾隆中卫县志》也记载：“头发菜，出边外沙地、河南之沙丘上，似发、可食。”范灏的这首诗将发菜比喻成生长于荒漠之中一个女子的发丝，显得凌乱萧疏，并感慨道：真是羞将这“青丝”当做了“野蔬”，其中有多少愁肠百结未能消除，“云鬟缕缕”怎堪这么多含辛茹苦啊。似乎有许多幽怨在诗中，抒写了对发菜“身世”遭遇不公的同情，也可能隐含着作者自身的一些情形，通过“发菜”来寄寓感怀，抒发不满。范灏，清代湖南永州府（今湖南永州市）人，曾任中卫县知县。他还写有《中卫署中和樵云居停闻雁元韵》《中卫道中喜雨》等诗，记叙了他在中卫的为官生活。
清代道光年间官员徐宗幹也写有一首《发菜》的诗：
蓬蓬春水镜中生，采取溪毛释菜名。
翠荇池头钗股折，绿苔波面鬓云平。
星星不为风涛白，总总偏因洗濯清。
一饭应增三握笑，最宜石首脍鱼羹。
诗题附注：发菜“一名蓬菜，产甘州。”甘州，即今天的甘肃张掖。表明发菜是产于河西张掖一带。徐宗幹（1796年—1866年），字伯桢。南通州（今江苏南通市）人。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进士，累官至福建巡抚。著有《斯未信斋诗录》。这首诗以比较浪漫、抒情的手法对发菜进行描写，颇具诗情画意，但说到底还不是达官贵人餐桌上的一道佳肴罢了。“最宜石首脍鱼羹”，应该就是用发菜做成的美味“脍鱼羹”。
明末清初著名文学家、戏剧家、戏剧理论家李渔，曾于康熙年间，作为靖远候张勇的宾客来到甘州（即张掖）。有一次他在房间里见到一堆“头发”，误认为是使女梳洗后留下的。使女却告诉他说：这不是“头发”，是本地出产的头发菜，这让李渔感到很稀奇。后来李渔就在他的寄情之作《闲情偶寄》“饮馔部·蔬食第一”中对发菜作了记录：“菜有色相最奇，而为《本草》《食物志》诸书之所不载者，则西秦所产之头发菜是也……。此物产于河西，为值甚贱，凡适秦者皆争购异物，因其贱也而忽之，故此物不至通都，见者绝少。”从其记载可以看出，发菜产于“西秦”河西一带，而且价格十分便宜，并且已经传入江南，为人们所喜爱。“此物产于河西，传至江南，亦千古一时之幸也。”正好与徐宗幹《发菜》诗中“一饭应增三握笑，最宜石首脍鱼羹。”的描写相互映衬。
然而当时的人们只知道发菜美味可口，是菜中佳品，并没有意识到采掘发菜会对环境造成严重危害，当然，那时候也没有环境保护一说。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西北干旱荒漠地区搂采发菜的问题才日益严重，原本十分脆弱的生态环境进一步恶化，导致风灾和旱灾程度加重、沙尘暴加剧，对环境安全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国家为此专门出台了严厉的保护政策，使发菜的采集得到有效控制。经过二十多年的修复，生态环境持续好转，人们生态保护自觉性也不断增强，不再把发菜视为菜品端上餐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已然深入人心。昔日宁夏引以为豪的“五宝”：红黄蓝白黑即枸杞、甘草、贺兰石、滩羊皮、发菜，其中的黑宝已经由发菜换成了另一著名的特产“太西煤”。可见宁夏人的生态环保意识还是非常强的。
发菜是自然生态中的重要一环，它已由人类的食材转换为人类的“朋友”，这是文明进步的标志，更是自然法则。同生共处，人与自然和谐，我们的地球家园才能青春永葆、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