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嵩
虏,这里指胡虏,古代专用为与中原敌对的北方部族之通称。时代不同,所指对象也不同,汉指匈奴,如《汉书·晁错传》:“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唐指突厥,如李白《子夜吴歌》之三:“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宋指金辽,如岳飞《满江红·怒发冲冠》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明指蒙古诸部,如明朝曾任三边总制的唐龙《红石峡歌》诗:“胡虏十万声雄唬,赤睛黄须呼天骄。”这里指的就是蒙古鞑靼或瓦剌等部。据《明史·职官志》载:“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一员。弘治十年,火筛入寇,议遣重臣总督陕西、甘肃、延绥、宁夏军务,乃起左都御史王越任之。十五年以后,或设或罢。至嘉靖四年,始定设,初称提督军务。七年改为总制。十九年避制字,改为总督,开府固原,防秋驻花马池。”明朝中期的著名将领兼诗人、河南浚县人王越曾两次出任提督陕西三边军务一职,他善于用兵,身经百战,取得了多次与鞑靼部作战的大捷,如红盐池之战(陕西榆林境内)、奇袭威宁海(今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察哈尔右翼前旗黄旗海)、追战黑石崖、延绥大捷、贺兰山后大捷等,为后世所敬仰。尤其是贺兰山后大捷,他以七十二岁高龄率师奇袭贺兰山后的鞑靼,领兵六千,分三路进击,至蒲草沟,大胜而还。战后他写有一首七言律诗《贺兰山后大捷》:
兵事驱人老未闲,衔枚夜度几重关。
地空虎穴藏勍掠,天运神机破大奸。
杀气平吞湖海水,威声高压贺兰山。
凯歌齐唱红旗舞,报道元戎得胜还。
这首诗选于《弘治宁夏新志》,《嘉靖宁夏新志》亦收录此诗。据《乾隆宁夏府志》载:弘治十一年(1498年)七月,“在县(今平罗县)西北二百里,明总制王越分兵讨贺兰山后叛寇,北哨击贼于花果园,南哨至蒲草沟,贼从沙窝遁去,合兵追至大把都城,又追败之柳沟儿,寇遂遁。”这首诗写的就是这次战事。诗意昂扬,气势如云,老当益壮、奏凯以还的壮烈情怀尽在诗中,真情流露,不事雕饰,慷慨激昂,有河朔激壮之音。在王越之后的嘉靖十一年(1532年),西北边境连连告急。浙江兰溪人唐龙临危受命,领兵部尚书,总制三边军务。在他任内曾多次取得对鞑靼部落的大捷,他都以诗记之,其中有《蜂窝山大捷诗》《芕苦滩大捷诗》《打硙口之捷》《固宁延官击虏获捷》等,主要记录的是与蒙古瓦剌吉囊部落作战的情况。如《蜂窝山大捷诗》:
十万胡雏敢鼓行,嫖姚诸将按西营。
提刀直斫阴山虎,奋戟横穿瀚海鲸。
三路捷声飞羽檄,九秋胜气蓊霓旌。
腐儒尚觅干城策,愿得沙场长罢兵。
这首诗选自《万历固原州志》,《嘉靖宁夏新志》《宣统固原州志》《民国固原县志》亦收录此诗。《嘉靖宁夏新志》记载:“嘉靖十三年(1533年),北虏数犯镇远关(明宁夏北边墙〔长城〕关门)。总兵官王效、延绥副总兵梁震、游击将军郑时、彭椷,会兵追之,逾柳门至蜂窝山,斩首一百二十余级,遂成大捷,边威丕振。”唐龙因作此诗。诗很有声势,以势夺人,诗意宏大,语言铿锵,读之,仿佛身临其境,具有比较强的震撼力。“蜂窝山”在今宁夏石嘴山市惠农区境内。再来看唐龙的另外一首《打硙口之捷》:
月明胡骑遁沙场,诸路交驰羽檄忙。
共有虏功腾幕府,喜将三捷献明光。
帐前鹤唳榆荫碧,鞴上鹰飞草色黄。
闻道虏中饥食马,人人惊说汉兵强。
这首诗也选自《嘉靖宁夏新志》,《万历固原州志》《宣统固原州志》亦收录此诗。据《嘉靖宁夏新志》记载:“嘉靖十六年(1537年),虏(指蒙古瓦剌吉囊一部)由打硙口入寇不时,总兵官王效、副总兵任杰,游击郑时、冯大伦,会兵大破之,斩首百级以归。”唐龙听闻战事胜利而作此诗。打硙口,明代贺兰山主要边防口隘之一,在今宁夏石嘴山市大武口境内。诗的描写看似在不经意间,但却把战场的金戈铁马、血雨腥风写得淋漓尽致,不仅表明了他对战事的异常关心,更是赞美了明军的英勇无敌,难掩取胜的喜感!唐龙在职数年之间,屡破“胡虏”,声名大振。曾任山西巡抚的明代著名诗人、甘肃平凉人赵时春就曾挥笔写下了《总制唐公朔方破虏》八章,予以赞美,诗是四言诗,比较长,收录在赵时春所著《浚谷集》中,《万历固原州志》文艺志亦有载录。无独有偶,时任右副都御史、山东济阳(今济南市济阳区)人黄臣也写有六首《总制唐公击虏获捷》的诗,颂扬之意尽在诗中,原作见于《万历固原州志》文艺志。这也是明代官员之间用诗文唱和、相互抬高的一种方式。又过了二十余年,到了嘉靖四十年(1561年)的冬天,时任总督陕西三边军务的河南光州(今光山县)人喻时,正遇蒙古瓦剌一部吉能(前文所提吉囊之子)入侵,他调集三镇兵力将其击破,斩获首级800余颗,他因功受赐金绮。胜利的喜悦使他留下了一首《喜诸将大捷》的七言诗,为后人了解明代边境民族战争增添了鲜活实例:
塞上谁言汗马稀,营中不厌羽书飞。
戍楼烟重连红帜,战垒凤高拂翠微。
狼狈胡儿乘月窜,咆哮汉将踏云归。
敢言一扫清天府,唯喜三军仗帝威。
这首诗选自《万历固原州志》艺文志。从诗中可以看出战旗翻飞,战垒高筑;“胡儿”逃窜,捷报频传的场景,三军得胜,一扫“胡尘”,全靠着皇帝的威风。诗的最后才道出了作者的“政治底线”,报效国家实际上是为了报答“皇恩浩荡”。
以上几首诗中所记录的战争都是发生在昔日宁夏这块土地上的,相互残杀,死人无数,这只仅仅是明朝二百多年边患中很小的一部分,由此推衍出去那该是多么的骇人心魄。战争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只能进一步加剧民族和阶级矛盾。这些诗作基本上出自于明代官员之手,除了蔑称、蔑视少数民族,再就是为皇帝歌功颂德,为自己建立所谓的功业大唱赞歌,在览读这些诗作的同时,应该结合历史现状辩证地去看、批判地去读,方能从中汲取我们所需要的知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