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嵩

灵湫，就是深潭或大水池，古时候人们以为水中往往有灵物居住出没，所以称之为灵湫；湫，也可以理解为龙王所住的地方。唐·黄滔《福州雪峰山故真觉大师碑铭》：“恠石古松，栖蛰龟鹤，灵湫邃壑，隐见龙雷。”宋·曾巩《喜雨》诗：“更喜风雷生北极，顿驱云雨出灵湫”。表述的就是这个意思。

在固原境内，有水的地方多以塘、池、海子、涝坝相称，如原州区的北海子、西海子、王涝坝，西吉县的龙王坝，隆德县的沙塘、后海、海子，彭阳县的干海子、涝池等等。以湫为名的比较少，不过二三，位于彭阳县古城镇的朝那湫渊比较出名，俗称东海子，彭阳古属朝那县，故名朝那湫渊。《汉书·郊祀志》记有“湫渊祠朝那”句，东汉末年学者苏林注：“湫渊在安定朝那县，方四十里，停水不流，冬夏不增不减”。再有一个就是位于隆德县观庄乡的北联池，亦称灵湫。原州区的西海子也曾称过湫，似乎与彭阳的朝那湫渊有关联，这里先不去细究。在固原的邻边甘肃也有多个叫湫的湖或池，如会宁县的黑池灵湫、镇原县的太洋湫、正宁县的要册湫、庄浪县的朝那湫等等。庄浪县的朝那湫与彭阳县的朝那湫渊历来有争议，由于年代久远，地名设置变迁，两地的文史学者们折中了一下，最后认定“秦时朝那湫在庄浪，汉时朝那湫在彭阳”。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现代人们对历史文化的重视。

彭阳县的朝那湫渊虽说有一定的名气，后来却因为沟壑塌陷，湫水走漏，成了干海子，没有留下来什么诗文，而歌咏隆德北联池，也就是灵湫的诗作倒是不少。清康熙二年（1663年）编修的《隆德县志》中刊载的灵湫诗就有10首，而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唐代伟大诗人杜甫的《灵湫诗》。关于“灵湫”，康熙《隆德县志·河渠》记载：“县东北三十五里山麓中，周围三里，深不可测。始于春秋，上建惠泽大王庙，邑人遇旱祷雨于此。”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重修《隆德县志·古迹》记载：“北联池，在县东六盘山，岩极高峻，池居半山中。阔约十五六调，水流有丝竹声，清泠可听。瀑布时飞，横如白练，山势合抱成池。池上建惠泽大王庙，遇旱祈雨，每多灵验”。其实所谓的灵湫就是六盘山中段西侧的一个山顶湖泊，为葫芦河支流什字河北塬大庄河的发源地，在隆德民间称之为九峰莲花池，是古代官员和当地百姓祈求风调雨顺、消灾祛祸的一个去处。由于认识的局限，人们在遇到灾害之年时，就到灵湫进行祈祷，期望得到保佑，这也是人们敬畏自然的表现，在古代应是一种普遍的文化现象。在干旱少雨、地处偏僻的六盘山区隆德，灵湫神一般的存在，无疑是人们心理上最大的慰藉和精神向往。关于杜甫的《灵湫诗》，百度百科是这样记载的：公元759年（唐肃宗乾元二年）秋，杜甫在游览了秦州（天水）麦积山后至九峰莲花池，专门观瞻灵湫，并深受濡染，欣然命笔，成《灵湫诗》二十韵：

东山气鸿蒙，宫殿居上头。君来必十月，树羽临九州。

阴火煮玉泉，喷薄涨岩幽。有时浴赤日，光抱空中楼。

阆风入辙迹，广原延冥搜。佛天万乘动，观水百丈湫。

幽灵斯可怪，王命官属休。初闻龙用壮，擘石摧灵邱。

中夜窟宅收，移因风雨秋。倒悬瑶池影，屈注苍江流。

味如甘露浆，挥美滑且柔。翠旗淡偃蹇，云车纷少留。

萧鼓荡四冥，异香泱漭浮。鲛人献微绡，曾祝沉豪牛。

百祥奔盛明，古先莫能俦。坡池金蛤蟆，出见盖有由。

至尊顾之笑，王母不遣收。复归虚无底，化作长黄虬。

飘飘青锁郎，文采珊瑚钩。浩歌绿水曲，清绝听者愁。

全诗一气呵成，以极其浪漫的手法对灵湫的壮观景象通过丰富的联想进行了描绘，虽情景融合，气象万千，但有感时事，另具深意。这首诗《全唐诗》题为《奉同郭给事汤东灵湫作》并附注有“骊山温汤之东有龙湫”之句，可见诗是写的骊山华清池，而并非写北联池。不知何故，附会到了北联池的头上，可能皆是因为同名“灵湫”的缘故吧。明末清初著名学者仇兆鳌所著《杜诗详注》认为该诗作于公元755年(唐玄宗天宝十四年)秋十月。翻阅杜甫年谱，杜甫为躲避战乱和关中旱灾，于公元759年（唐肃宗乾元二年）7月，辞去华州司功参军职务，携家眷爬山涉水，从咸阳、武功、凤翔、千阳、陇县翻过陇山至清水，一路西行于立秋之后来到秦州（今甘肃天水）投靠从侄，实际上是流寓。10月中旬又为生计所迫离开秦州到同谷（今甘肃成县），12月初即前往成都，在秦州前后不过3个月时间，活动范围及行程一直是秦州周边和西南方向，不可能北来隆德北联池一游。百度上所言《灵湫诗》的创作时间和地点不知有何出处，可信度并不高，多的只是附会的成分。尽管如此，既然是描写灵湫的诗，水色天光一理，山景地貌相似，放在北联池又有何不可呢。我们从感情的角度来讲诗圣的灵湫诗就是写给北联池的，不仅康熙《隆德县志》有载，《宁夏历代诗词集》《宁夏水利历代艺文集》等著作都有收录，更况且北联池优美的风光、神奇的所在也一定不输他处。

明代著名诗人赵时春写过《灵湫诗》，清代诗人张文炳、梁联馨、常星景、董炜勋都写过《灵湫诗》，其中山西翼城人常星景在清代顺治至康熙年间曾任过隆德县知县，他主持纂修了康熙《隆德县志》两卷，其中就录有他的一首五言《灵湫诗》：

环山为其岸,在昔肇嘉名。气象自深严,肯作淙淙鸣。

寂绿渺无属,烟月或与盟。胡能悦幽独,虫鸟亦友声。

有时延晨曦,绀碧漾空明。否则皱微飔,翠漪一亦清。

怜余尘作务,肃然澄心形。父老为我言,此乃龙之城。

往往念瘅人,灵雨无爽行。吾何爱牲璧,不为慰秋成。

诗作对北联池空明澄澈、优美幽静的景致作了绘声绘色的描述，并指出此湫早有嘉名，是一处“灵湫”，也是“龙之城”，自古以来就是祭祀圣地，消除灾病、祈求收成都很灵验。诗中表明作为当地的官员，只要风调雨顺、年景丰收，献祭出牛羊和宝物也能忍痛割爱、在所不惜。这其中当然有迷信的成分，但灵湫祭祀活动作为一种地方文化现象已于2008年被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从历史文化保护的角度来说，是一件幸事。

千百年里，诗人们为灵湫的灵气而吟唱，为灵湫的神奇而歌颂，为灵湫的秀丽而赞美。这些饱含着无限情怀的诗作为古老的灵湫——北联池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为六盘山下的隆德聚合了久久不衰的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