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睿晓
编者按:
“张学东在坚硬语言的外壳下,始终隐藏着一副柔软的心肠,这让他在对历史、社会和现实的探究中,赞颂的永远是自然美、人性美和童心美。他笔下的生灵坚定、坚强、坚毅,人物骨头硬、脾气硬、作风硬。”(王干《坚硬的叙述》见8卷本总序)
2月14日,《张学东中短篇小说选》(8卷本)由中国言实出版社集束推出。该书囊括了张学东自1999年至2024年25年间主要创作成果,以独特的艺术视角和极具思想性的镜像画面,将改革开放至新世纪初中国城乡大地上百姓生活变迁的琐碎与宏大、平凡与不凡清晰地勾勒出来,集中展示了百种人生况味。
张学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家协会第九届副主席。先后入选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宁夏四个一批文艺人才、宁夏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塞上文化名家、宁夏文化艺术领军人才等。迄今已公开发表长、中、短篇小说300万字,多部作品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等转载,入选中国年度中短篇小说精选本百余种,部分作品被译介到海外发表。
近年来,张学东以长篇小说创作为主,《西北往事三部曲》入选2023年度中国文学好书榜。2023、2024年,张学东分别受俄罗斯、日本出版方邀请出访,参加《家犬往事》俄文版、日文版新书彼得堡、东京读者见面会。俄罗斯《新西伯利亚大学学刊》《文学报》分别刊发《中国作家张学东专访》及文学评论,东京媒体《中文导报》第一时间给予全面报道,引发两国读者对中国当代文学的高度关注。
从民航跨界到文学
1993年,张学东从广州直属民航院校毕业,随后被分配到地方民航局工作。他告诉记者,当时实行24小时值班制,因航班少,他就利用闲暇时间看书,内心也在阅读中得到了一种极大的安慰和归属感。
阅读了百余位作家经典作品后,张学东有了更深刻的思考,打开了想象空间,参照自己的生活,觉得“有话要说”。他拿起笔,开始了第一部短篇小说的创作。1999年9月,取材于童年经历的处女作短篇《蚂蚁搬家》在《朔方》发表。“有趣的是,作品发表前,我因投去的小说被主编看中能做头条,受邀参加宁夏文联举办的关于宁夏20世纪70年代作家文学创作座谈会,由此开启文学之路。”张学东说。
2000年至2002年,张学东在全国多家刊物上发表作品,很快受到宁夏文联的重视。2002年年末,作为特殊人才,张学东被正式从民航调入宁夏文联从事文学编辑工作,这让他找寻到生活的坐标和价值所在。
2001年年初,张学东前往北京鲁迅文学院作家班进修,进修期间完成的几篇短篇习作《跪乳时期的羊》《第三十五日上》等,2002年陆续被《十月》《当代》《中国作家》等刊发。
回顾自己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张学东谈到对他帮助最大的人是崔道怡先生。不仅推荐他的第一部小说集《跪乳时期的羊》作为中华文学基金会《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出版,还以真诚的点评使张学东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文学创作中的问题。他说:“对待一部长篇小说创作要像对待一次攻坚战役,没有挑战也就没有成功,当下很多文学作品只是人物名称不同,内核大同小异。我相信只要面对挑战勇往直前,每一部作品都有它独特的气息与性格,甚至别开生面。”
从某种意义上说,写作带有必然性和使命感,张学东写作方向发生改变后的一部重要作品源于2015年跟孩子的一次交流,他说:“那段时间,上小学的女儿正在读曹文轩和沈石溪等人的作品,有一天女儿突然扬起脖子问我:‘爸爸,你为什么不写一本我们孩子也喜欢读的书呢?’我就这个话题和女儿聊了一下午,答应女儿写一个不仅要有孩子和狗,还要有孩子从未经历过的苦难岁月的故事。”
2020年,张学东为女儿写的小说《家犬往事》正式出版。在小说中,少女一家四口从城市辗转迁徙到西北偏远小镇,父亲作为技术骨干已奔赴大坝工地投身建设了,母亲则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在陌生小镇安家落户,当一家人尚未融入新环境的时候,一场自然灾害瞬间将他们抛进了苦难的深渊……
之后,《家犬往事》被译成多个版本,台湾中文繁体版、俄文版、日文版,入展法兰克福书展、圣彼得堡国际书展、国家新闻出版署2023年全国农家书屋重点推荐项目、第五届“一带一路”多语种版权输出版典型案例。
地域滋养下的文学多元探索
“地域色彩对我的文学创作影响深远,潜移默化中赋予小说硬朗、悲怆、苍凉的气质,还有悲天悯人的情怀,这些都源于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张学东说,自己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城镇的生活经历,总是在他的身后闪烁着奇特的微光,这大概是他进入一个个长篇故事前的神圣召唤,而长篇小说的创作需要这样的生机与召唤,使之被赋予神圣的使命感。
张学东坦言,自己写过童年的乡村生活,也写过20世纪70年代少年的成长经历,但总感觉与当下生活脱节,有孤芳自赏之嫌。直到创作《超低空滑翔》和《人脉》后,才真切体会到作家与现实紧密相连,比如《超低空滑翔》中蹉跎沉浮的小职员白东方、《人脉》里颠沛流离、异乡扎根的乔雷,都是宁夏文学中鲜有的鲜活形象,写出了这样的人物,也让他略感欣慰。
张学东在文学创作上风格多元。创作《西北往事》时,他以行云流水之姿,一气呵成地讲述了一群懵懂少年伙伴和兄弟间的成长故事。《妙音鸟》采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极大地考验了作者的想象力和对特殊历史的把握能力,被视作“没有历史依傍的70后作家的突围之作”。而《人脉》则展现出他对传统的回归,尤其是对中华传统儒家文化的探索。
“好小说的样子总是神秘莫测的,是可遇不可求的,似有理又无理,笔法从容,气息静谧,有流水行云之势,又不温不火,不贪恋繁华与喧闹,犹如泼墨山水先着力渲染铺陈,又恰到好处戛然而止地留出大片空白。通篇看来,全凭着一种深远的意境与不俗的气韵为依托。这便是我一直追求的好小说,无论读书,或是创作。”张学东说。
张学东曾在中国作协为宁夏作家召开的创作会上,代表青年作家谈到了个体与群体的关系。他形象地比喻道,桃李与松柏各有其性,即便同处一园,也不能混为一谈而丧失个性。作为宁夏“新三棵树”之一,他认为自己既是这个群体中的受益者,同时,也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受限者,由于地域特征等因素难以避免,创作者们的作品容易走向趋同。他期望突破宁夏文学给人留下的沧桑、苦难、贫瘠、荒凉等相连的刻板印象,全方位展现宁夏本土的独特魅力。既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气魄,又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人文精神。
文学评论家饶翔曾表示,作为一位现实主义作家,张学东的创作一直紧盯现实生活,以文学虚构的形式表达对当下社会种种问题的关切与思考;同时,带有自我生命经验的历史与记忆,亦是其丰厚的写作资源,他以深邃的历史视角、生动的叙事笔触,展现了西北地区的风土人情、社会变迁与人情冷暖。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