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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舀鱼

龙 好

上世纪60年代的大武口,“棒打狍子”也许不能,但“瓢舀鱼”倒是真的。

那时的宁夏,湖多渠多沟多,有沟就有水,有水就有鱼。因为无人打扰,鱼儿便自由生长,附近河、湖、沟里,只要有水的地方,都生长着丰富的野生鱼类,鲫鱼、马连棒子、鲤鱼、鲶鱼等都有,还有即使外地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吃的黄河甲鱼(可不是南方的中华鳖),当然最多的还是鲫鱼。

一个周六的晚上,父亲说明天带我去抓鱼,我高兴极了,平日父亲都在忙工作,极少带我出去玩,明天又是郊游又是抓鱼,真是好事情。

第二天我们早早起来,父亲找出一把铁锹、一大一小两个盆。我有些疑惑,这就是抓鱼的工具?装上妈妈准备好的干粮和水,我们就向大武口人民公社(大武口乡)方向走去。

上午,为了寻找具备“瓢舀鱼”条件的渠沟,我们一会有路一会没路地走了很远。清晨的阳光洒在连绵的沙丘和荒原上,也照在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身上,父亲和我都是少语的人,一路上父子俩基本无话。

途中的景物不断地吸引着我。走到一处戈壁滩,父亲停下了脚步,弯下腰拔着一种细长如圆丝的绿草,告诉我这就是沙葱。我一看果然遍地都长着一簇一簇的沙葱,有的沙葱和野草混生在一起,但只要仔细观察倒也好辨认,因为沙葱长长的如细丝般的叶茎在阳光下反射着油亮油亮的光泽。我跟着父亲兴致勃勃地拔了起来,拔了一会,父亲喊我走,说不能耽误时间。

又走到一处,眼前的景色让我激动起来,原本荒芜的原野上遍布着一丛丛开紫蓝色花的植物,父亲告诉我这是马莲,也叫马兰花。原来我们玩游戏时唱的歌“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就是这种花。可能是季节过了,马兰花大部分已经枯萎了,蔫不拉几的耷拉着脑袋,但仍有几棵莲叶细长如剑,紫花大而鲜艳,正生机勃勃地盛开着,给一望无际的荒滩增添了些许乐趣和亮色。现如今,在距银川40多公里的陶乐镇月牙湖一带,还有几万亩的“马兰花大草原”,每年春至初夏,草长莺飞,一大片紫色的马兰花争奇斗艳,装点着浩瀚的戈壁滩。

我和父亲一边走,一边寻找合适的沟渠。2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一处鱼多水不深且沟窄的地方,父亲决定就在这儿干。抓鱼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在沟的两端用土堵住,然后将水舀到沟外去,类似现在的抽水捕鱼法,只不过我们用的是纯人工法。

父亲先在沟的一头用锹挖土将水沟填起来,让我搬些土块挡住另一头,以防止鱼游走。填完那头,父亲又过来填这头。待两头都堵好,已是午后了,我们先吃饭,午饭就是妈妈烙的饼和咸菜,可能是饿了,但主要还是妈妈烙的饼好吃,感觉那饼可真香啊。

午饭后我跟父亲挽起裤腿,光脚跳下河沟,用盆将沟里的水一盆一盆地舀出去。两人劳作半天,沟里的水越来越浅,也有越来越多的鱼受到惊吓不停地跳出水面。看着沟里的鱼不少,一会儿就可以“瓮中捉鱼”,我越干越起劲。当然持续舀水也挺累,我舀了一会儿就有些干不动了,后来就干干歇歇,只剩下父亲一直在干,终于把水舀得差不多了。只见水干鱼儿现,一大堆白花花的鲫鱼在沟底的泥水中跳跃着、翻腾着,开始“瓢舀鱼”了,我和父亲高兴地捡起鱼来。

夕阳西下,我们收拾好工具,父亲背起一袋子鱼,拿着用网兜装起的盆,我扛着锹,父子俩踏上了归途。走了少一半,父亲怕我累,拿过锹来自己扛着。多少年后,我还依稀记得这暮色中的情景,父亲板板的身体,打湿的衣裤,右肩背着鱼袋扛着铁锹,左手拎着两个摞在一起的盆。回头看时,土路上晃动着一高一矮两个长长的身影。

归来时已是天黑,在一家人的惊呼中,我们将袋子里的鱼呼啦啦地倒进大洗衣盆,几乎有半盆。

宁夏野生鲫鱼个头不太大,鱼身颜色发白,味道十分鲜美。那个年代很少能吃上肉,家中几个孩子正在长身体,小鲫鱼成了补充蛋白质和微量元素的最好来源。一直到文革末期,当地的鲫鱼都很便宜,一斤只要一两毛钱。妈妈极会做鱼,有时两面煎了放佐料烹,有时豆腐炖鲫鱼,再放入大白菜。不管哪种做法,吃鱼都是我们艰难生活中的美味。那时妹妹最爱吃妈妈做的鲫鱼,她吃得慢,每次都会吃到最后,连鱼渣都不会放过。

大武口的小鲫鱼,你为我们默默地奉献了多少!

之后很多年,鲜美的鲫鱼味道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中。但也许因为生活好了,也许因为如今不管什么鱼都是人工养殖的,再找不回当年的味道。尽管如此,直到后来,鲫鱼仍是家里餐桌的上等菜,而母亲做鲫鱼水平之高,一直是众口一词,大家心服口服,得此传承,几个子女包括我也都成了做鲫鱼的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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