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嵩
山屏晚翠,是清代张金城编撰《乾隆宁夏府志》中所确定的“朔方八景”之一,这些“景”是在明代宁夏“八景”暨清初宁夏巡抚黄图安所选宁夏“八景”基础上重新筛定的,冠以“朔方”之名,在地域视野上有更为广阔之意。“朔方八景”集中概括了宁夏府辖的河山景物和名胜古迹,比较符合当时的历史文化现状。山屏晚翠,指的就是贺兰山的晚景。《乾隆宁夏府志·名胜》中对此的描述是:“贺兰山环抱如屏,在郡城西。每当斜阳返照,万壑千岩,岚风苍翠欲滴。”贺兰山落日的壮丽景象令人陶醉,文人墨客纷纷赋诗吟咏,赞美“晚翠”的奇妙景观。在《乾隆宁夏府志》卷二十一“艺文·诗”中就录有多首“山屏晚翠”的同题诗,作者有王永祐、田霈、王宋云、张映梓、朱适然、王德荣等。
王永祐的诗是一首七律:
万里风烟落照长,贺兰西峙色苍苍。
天从紫塞飞霞气,人在高楼望夕阳。
远树连村迷晚翠,片云孤鸟荡山光。
于喁樵唱归沙径,柏叶松花一市香。
王永祐,宁夏(今银川)人,乾隆壬辰(1772年)宁朔县廪生(科举制度生员名目之一),曾参与《乾隆宁夏府志》的编修。
田霈的诗是一首七绝:
贺兰草树色苍驳,落落长天展翠屏。
河外残阳收不尽,半规斜日万峰青。
田霈,生平不详。
王宋云的诗是一首五绝:
山光浓若黛,山势曲如屏。
欲撷山中秀,西崖日未暝。
王宋云,宁夏(今银川)人,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举人,曾参与《乾隆宁夏府志》的编修工作。
张映梓的诗也是一首五绝:
返照抹阳林,遥望城西岑。
山中多夏寺,苍苍暮霭深。
张映梓,宁夏(今银川)人,乾隆庚午(1750年)科副贡(科举制度中贡入国子监的生员之一种),候铨教谕(学官名,主持文庙祭祀,为正八品)。曾参加《宁夏府志》的编修工作。
朱适然的诗是一首七律:
半壁灵山一画屏,偏宜晚色对苍冥。
凌虚石气无边翠,薄日云根未了青。
往事漫惊烽火照,此中疑有列仙庭。
高楼拄笏情何极,为忆宣城眼倍醒。
朱适然,宁夏(今银川)人,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举人。
王德荣的诗是一首五律:
迤逦贺兰色,踟蹰晚眺心。
日华千嶂丽,岚气一城阴。
高戍流沙远,盘松古寺深。
关门通月竁,驿骑走西琛。
王德荣,宁夏(今银川)人,乾隆时曾任陕西蓝田县教谕。
其实古人抒写日暮苍翠的景色早已有之,如唐代高蟾的《金陵晚眺》就有:“曾伴浮云归晚翠,旋陪落日泛秋声。”之句;前蜀韦庄的《春云》中也有“春云春水两溶溶,倚郭楼台晚翠浓。”的描写等。
从以上六首《山屏晚翠》的诗作来看,虽体裁各异,但题材相同,都是围绕贺兰山的“晚翠”站在各自角度进行描写的,虽有一定蕴藉但毕竟意境多有雷同,总体上属于应景之作,这也是“八景”诗的弊端,受题材狭窄的限制,很难有大的“创新”。诗的作者基本上都是当时本地的文人,相互唱和,不排除有写“命题作文”的应制成分。当然,文人们对于家乡自然景色之美的感悟和表达自有其独特的情感包融在里面,这一点应予肯定。
另外,从资料上看,清道光十二年(1832年)四月至道光十八年(1838年)十月任宁夏副都统的清宗室存华也写有一首《山屏晚翠》的七律:
贺兰山势隐奇形,一抺烟岚列画屏。
紫塞遥连千顷碧,黄河曲带数峰青。
馀情爱景偏忘景,晚照苍冥入杳冥。
古道望中穷莫极,此中应许住仙灵。
存华担任的是武职,诗作还是不错的,尤其是颔联画面感十足,山河景致尽收笔底,视野开阔。颈联是运用连环扣的手法,有艺术特色。
贺兰山蕴藏的美景是历代文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丰厚题材,仅涉及自然风光方面的作品,除了专门吟咏“贺兰晴雪”“山屏晚翠”的同题之作以外,自唐以降还有许多其他诗词作品传世,如唐代顾况的《梁司马画马歌》、贾岛的《送李骑曹》、顾非熊的《出塞即事二首》、韦蟾的《送卢潘尚书之灵武》;宋代李龏的《塞上曲》、吕南公《黄九游河州》、岳飞的《满江红·写怀》;金代邓千江的《望海潮·云协天堑》;元代袁桷的《送马伯庸御史奉使河西八首(其四)》、贡师泰的《题杨德章监宪贺兰山图》;明代朱栴的《念奴娇·雪霁夜月中登楼望贺兰山作》《贺兰大雪歌》、金幼孜的《出郊观猎至贺兰山》、朱秩炅的《朝中措·贺兰怀古》、李梦阳的《胡马来再赠陈子》、王稚登《听查八十弹琵琶》、叶梦熊的《平朔方勒石贺兰山之作(其二)》、玄默的《泥沟驿》、张凤翔的《赋得贺兰山送李献吉》、周光镐的《登贺兰山眺望夏元昊避暑宫在焉平虏城北则汉卫青大将台也》;清代玄烨的《望贺兰山》、杨芳灿的《贺兰山积雪歌》、胡秉正的《咏贺兰山》、清末俞明震的《晓发青铜峡望贺兰山绕河套北行》等等,不胜枚举。而其中有一首清代史师朱的《贺兰耸翠》,正好也是描写贺兰山之“翠”的,不妨选录于此:
叠嶂俯黄流,层峦亘夏州。
晴光峰外绕,翠色望中收。
秀倚玉泉耸,彩连金塔浮。
何当乘远兴,仿佛太初游。
这首诗也是出自《乾隆宁夏府志》卷二十一“艺文·诗”。作者史师朱,宁夏(今银川)人。作者眼中的贺兰山“叠嶂”“层峦”“秀倚玉泉”“彩连金塔”,重点就是突出一个“翠”字,看遍此山,终是“翠色望中收”;乘兴游此美景,如同身在天地形成之前,美妙自在其中。这首诗写“翠”更为广义一些,不只局限于“晚翠”。
不论是什么翠色,贺兰山毕竟是大美的。不管时光如何流转,贺兰山的自然景色是不变的,它不仅充满着神秘色彩,其中更包含着历史的沧桑感和文化的使命感。尽管“八景”诗作有让人诟病的地方,但它毕竟也为人们提供了一幅幅岁月的“图景”及丰满的历史“资料”,从中让人能真切地感受到从贺兰山巨大的山体中散发出的自然温暖与文化当量,其历来为人们所俯仰赞颂的本意或许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