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平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阳光很慷慨地洒满阳台的角角落落。我拿着一本书，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刚看了一会儿，目光就从书上移到了窗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棵垂柳，绿色的枝条随着风的手指，有节奏地舞动着，边舞边窃窃私语。再往回收一点，是三棵桃树。桃花半开不开，像仕女一般“犹抱琵琶半遮面”。花色深浅不一，红色和浅粉交错。尽管有点羞涩，但还是掩盖不了“枝头春意闹”的感觉。

窗外的林荫小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一家三口路过，年轻的爸爸妈妈并排而行，推着的婴儿车里坐着一个粉嘟嘟的小孩。孩子用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美好的世界。小两口亲昵地说笑着，任由孩子咿咿呀呀地与路边的花草对话。还有三三两两的小学生，你推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小麻雀般叽叽喳喳地闹过。我站起来，伸长脖子，盯着小路尽头，希望看到那两位老人。可是没有，真的没有，我有点失望。

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去年春天，也是这样的天气，看书的我无意中抬头向窗外望去，远远看到小路上蹒跚地走来两个人。男的瘦高挺拔，头戴一顶米色太阳帽，白衬衣塞在黑蓝色的裤子里，外面是一件敞开着的米色夹克衫。女的70岁左右，微胖，因为佝偻着腰越发显得矮小，还不及他的肩头。她步履艰难，一步一停，与其说是在走路，还不如说是在挪动。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跟着她的步伐。我还以为是一对母子，心想这样的儿子真是难得。等他们走近，才发现那位男子也是一位老人，两鬓斑白，只是戴着帽子我没有看清而已。迎面走过来一位中年妇女，我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对话：“老两口这是去哪儿？”“天气暖和，带她到小区的景观大道看看，晒晒太阳。”男的高声答道。

从此，只要天气暖和，我都能看到他们。他们的衣服会变，但唯一不变的是，每次都紧握着彼此的手，似乎一松开，就各自天涯。有时中午下班回家还能偶遇，看到他们坐在小区景观大道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人们从身边匆匆走过，依然是手牵手。也许是好奇心作祟，每当这时候，我都有一种想和他们聊聊天的冲动，想知道他们美满婚姻背后的故事。但看到他们专注的神情，又不忍心打扰。

我猜想那位叔叔肯定当过兵，要不这么大年纪，还身板笔直。如果一个人走路，肯定是大步流星，但为了有病的妻子，他耐心地陪她挪动着，从春挪到秋。

整个冬天都没有看到他们。

又到了生机勃勃的春天，他应该还会带她出来晒太阳，一定的，尤其今天这么好的天气。是家里来人了？抑或其中一人病了？还是老阿姨没有熬过这个冬天……我胡乱猜想着，也有点伤感。忽然，小路尽头又出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我很惊喜，眼泪也溢满了眼眶。

因为他们，我相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种生死不渝的爱情，它不只是一个故事；因为他们，我相信“最浪漫的事就是与你一起慢慢变老”，它不只是一句歌词。

春天里，坐在窗前，看到他们手牵着手走过，这是我看到最美的景色，比桃花红，比柳叶绿。

（作者系石嘴山市、平罗县政协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