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平

春节象征着中华民族团结、和谐、兴旺和生生不息、繁荣昌盛，对新的一年寄托着无限希望和期盼。虽然各地欢度春节的方式有所差异，但不同中却蕴含着相同的文化价值与文化情怀，见证着中华民族千年习俗中不变的温暖与力量。

我从小生长在六盘山下一个小山村里，到现在过的年也超过了一个花甲，但在大脑深处储留最深关于过年的记忆还是小时候。最早印象的过年是爷爷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大门和院里的上房门、西房门、东窑门上都贴上了红对联。上房里正面深红柜上方的墙上面贴一幅崭新的毛主席画像，奶奶在东侧炕围墙面新糊上旧报纸，上方贴福娃娃和鱼的彩色年画，炕南墙双扇窗门敞亮打开，上房焕然一新。

爷爷穿青布棉衣棉裤，戴黑色瓜皮帽攀腿端坐在上炕上方，伯父、父亲和三叔父等身穿棉制服戴着军帽分别坐在爷爷左右南北两侧，我和武贵在父亲和伯父前围着炕桌旁玩，好奇地把玩着小炕桌上新买来的玩具：银色飞机、金黄色铁皮猴子、黄色铁皮小鸡和绿色塑料癞蛤蟆。爷爷、伯父、父亲、叔父在聊天，直到奶奶、大妈和母亲做好了长面端上炕桌才爱不释手地收纳起来。

过年是人们一年辛苦劳作后收获的喜悦。柴米油盐酱醋肉，葱蒜辣椒调料菜，糖果烟酒要上盘，新衣新装要上身。无论年景好坏，丰收与否，年都要尽可能过好，赋予孩子们一些快乐，也是对来年风调雨顺、事业有成的祝福和期盼。

进入冬季，村里大人们忙着碾场扬粮进仓，孩子们成群结队地上庄后的西山里割柴火，夕阳西下一个个背着柴火的孩子们从西山上下来，进入各自的家门，老年人和小孩在门前屋后附近的沟壑里铲草根扫树叶，以备足过年期间的烧煨。那时，我们村虽处在银平公路南侧不远处的大山脚下，交通地理不算太差，但人们的生活仍基本处在靠山吃山靠天吃饭的自然经济状态，人们主要是以种植业收入和小的养殖业收入来养家糊口，除生产队分的基本口粮和自留地产的补充粮外，用来烧饭煨炕的柴火，生产队象征性分来的根本不够，烧煨基本要到庄子背后的大山里割柴火以补充。

爷爷从小带我和弟弟到附近的山坡上教我们用镰刀割柴捆柴。每到寒假，爷爷早早把镰刀磨锋利，奶奶为我们准备好干粮，我和弟弟每天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去山里割柴，给家人备足过年烧饭的柴火。春节将至，大门口的柴场上已经堆放了高高地一排柴蒿，足够烧用一个正月或更多时间。

进入腊月，家家都要磨面碾米，准备过年足够的生活保障。生产队有一处水磨坊、油坊和碾坊，平常能够保证本村社员和邻村人家的磨面和碾米需求。但每年一到入冬后，磨坊就停止磨面，接受外面社队的磨油，油坊开始土方榨油，这是生产队副业收入的重要来源。村以南施家庄水磨坊和以北的康家庄水磨坊，还有以东十里开外的董庄和牛营水磨坊，基本上排满了磨面的家户，要磨上面需要提前联系排队，有时会排到几天后，急切磨不上时，要靠自家的土磨子人推磨面，必要时在生产队申请条驴拉磨推面以应没有面吃的急。我家有土石磨，缺面时，奶奶常安排我们临时人工推面，我和弟弟也常常轮换着推磨。磨面的事奶奶会提早安排，爷爷会在这几家的磨坊联系好一家，奶奶常常到邻近的磨坊或十几里外的水磨坊磨面，磨一次面一般都要3天2夜或2天3夜，水磨24小时不停转动，没有停下来的时间。我也常跟奶奶去磨坊帮奶奶往磨眼里拨面，有时瞌睡的拨不到磨眼，奶奶就安排我睡一会觉，一连几天奶奶常常劳累得疲惫不堪。

磨面筛出的麦麸，奶奶以她特有的娴熟酿造技术将其煮半熟盛于蒲篮里，再掺用一定比例的曲子搅拌均匀，置于热炕上再盖上厚厚的棉被单进行发酵，当两天后热度达到一定程度，远远地酸醇芳香的气味飘了出来，这时候奶奶判定后决定把发酵好了的麦麸盛于大缸里，适量地加温水再中和发酵后，取下镶嵌在缸体下端的小竹筒塞，清香四溢酸醇可口的醋就沥了出来，头醋，二醋，直到三醋后才完成另醋。头醋是上等醋，二醋是中等醋，用奶奶酿制做出来的醋调菜、调饭，别有一番香味。奶奶酿一次醋均能满足全家和2个姑姑家一个正月的用醋，奶奶还不时给一些邻里邻舍这家一碗，那家一瓶的醋来尝鲜。那时候村里谁家过年能酿制作醋是多见的，一般只有家口大的人家才能有，也是比较奢侈的。部分小口人家的醋也只是到集上打个一斤二斤的。

随着年的临近，庄里大部分人家喂养的年猪也陆续开始宰杀，杀宰技术高超的五保户二老段这时候忙得不亦乐乎，这家请，那家约，今天在这家杀，明天在那家宰。我家祖孙三代十余口人，是大家户，年景好的时候还能喂养2头年猪。宰杀后，奶奶还要把猪肉一条一条一块一块分割开来，用调料阉制起来，挂在屋檐下通风处，再用旧报纸包起来。把比较肥的肉熬制成肉臊子，盛在罐里。把下水和头一起挂在通风处，一般到了正月十五吃猪头，正月二十三吃下水。阉制的腊肉一般存放的时间长，节省着可在年后的一些节日里或平常亲戚来家招待吃顿好吃的。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