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嵩
《万历固原州志》地理志“山川”记载:“须弥山,在州北九十里。上有古寺,松柏桃李郁然,即古石门关遗址。元封圆光寺。”《民国固原县志》卷四“形胜”云:须弥山“旧名逢义山,距(固原县)城北90里。山色嫣红,雄峻参天。前崖造释迦像二,一坐一立。后为千佛洞,悉依石凿镂,湮以丹青,多站相,圆光璎珞,雕削入微。石造像,亦即摩崖也,疑唐代物。石龛石磴,锼空驾虚,盘旋而上,曲折玲珑,洵足栖神妙而蹑禅宗。崇宁三十五年,敕赐名为‘景云寺’。明正统十年敕建‘圆光寺’,梵宇丛聚,金碧辉煌。后毁于兵燹,碑碣摧残,像亦剥落。山半得小溪,野桃掩映。过石壁为桃源洞,通山后之地下洞也。洞已窒,遗迹宛然。其亭亭植立于岩巅者多翠松。跻后山,树木益邃。塞上风光,斯堪称绝。”固原市方志办公室编纂的《固原百科》(2016年7月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对须弥山的描述或许更接近于现实情状:须弥山“古名逢义山、石门山。属清水河侧山地。位于原州区黄铎堡镇境内。以梵文‘苏迷卢’转音得名。”“古时森林茂密,有‘须弥松涛’之誉。”“南坡第三系砂岩中凿有高达20米的大佛坐像,东坡有佛窟130多孔,属全国十大石窟之一,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从以上志书或书籍的记载中可以看出,须弥山不仅是一处著名的石窟造像和佛教寺院所在地,更是兼具自然风光“须弥松涛”的名胜地。
须弥山石窟初创于北魏,兴盛于北周和唐代,其艺术成就可与云冈、龙门石窟大型造像媲美。而须弥山上苍松翠柏,四季常青,劲风吹过之时,涛声阵阵,遂有“须弥松涛”之美誉,成为著名景观。历代文人诗家对须弥山石窟及其美景多有描写,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明代郭凤翱的《登须弥山阁》和清代李毓骧的《须弥松涛》。
《登须弥山阁》是一首五律:
春暮登临兴,寻幽到上方。
云梯出树梢,石阁倚空苍。
烽火连沙漠,河流望渺茫。
冯栏思颇牧,百战将名扬。
这首诗选自《嘉靖固原州志》。诗的大意是暮春时节忽来兴致,为了寻觅幽静登临到了地势很高的须弥山阁(上方);云梯已经高出了树梢,山阁依靠在空旷的苍穹;眼前的烽火连着朔漠,放眼望去河流悠远渺茫;凭(冯通凭)栏之际不由得想起了战国名将廉颇、李牧,只有百战沙场才能使将军的声名远扬。不难看出,这是一首寄景寓情、抒发感慨的诗作。郭凤翱是明代河南祥符县(今河南开封市)人,进士出身。嘉靖七年(1528年)以佥事任固原兵备,后升副使。兵备,全称整饬兵备道,明朝时在边疆及各省要冲地区设置的整饬兵备的按察司分道,通常由按察司的副使或佥事充任,主要负责分理辖区军务,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地方兵马、钱粮和屯田,维持地方治安等。从作者的身份来看,主要还是关注军事方面的情况,诗中才有“烽火连沙漠”“百战将名扬”的句子,也反映了当时明与鞑靼、瓦剌等部落的民族与军事矛盾不可调和。作者身在须弥山阁,不着一字佛事,触景生情,应该还有一些原因,就是须弥山曾经是一个古战场。《甘肃通志》第四册卷五记载:“须弥山,在州北九十里,上有石门关遗址,又为逢义山。后汉建义初(528年)段颖追先零叛羌自彭阳直指高平,战于逢义山,大破之。”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段颖破羌”,发生地就在须弥山,作者用意不言自明。石门关是隋朝设立的关隘,唐为原州七关之一。地处须弥山下寺口子,是古丝绸之路东段北道必经之关隘。今遗迹依稀可辨。
《须弥松涛》是清末李毓骧写的一首七律:
古刹巍然近石城,苍松万树自纵横。
维摩有室搜灵偈,逢义题山问旧名。
一幅云屏开界画,半天风铎助边声。
宵深惟听龙吟曲,随在参禅百虑清。
这首诗选自《宣统固原州志》。须弥松涛,清代固原州的十景之一。诗以“古刹巍然”为映衬,以“苍松万树”为主题,不仅道出了佛窟的庄严肃穆及其悠久历史,更描绘出须弥山中寺院楼台层叠交错、殿塔四角风铎响逸,像是一幅界画的超然景象。结尾的意境深进一层:“宵深”之时“惟听”如龙吟一般的涛声,才能在参禅中顿悟佛门的精要,从而打消种种思虑。涛声喧嚣,耳鸣心静,境界自出,外在达到了“佛窟”与“松涛”的结合,内在达到了动与静的结合,后者则更完美。整篇诗作看似写景,实则寄寓一种高远情思,情景交融,意趣盎然,诗味灵妙。作者李毓骧,字仲臣,清末皋兰(今属甘肃省)人。曾参加编修《宣统固原州志》的校对工作。
“须弥”在梵文中有“妙高”“妙光”“善高”和“积善”等多个含义,“须弥”本意是指印度传说中的山名,后为佛教所采用,指一个小世界的中心。《释氏要览·界趣》记载:“《长阿含》并《起世因本经》等云:四洲地心,即 须弥山 。”《封神演义》第七三回提到:“非铜非铁又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历代诗人描写“须弥山”的诗作很多,诸如宋代苏轼的《观湖》诗之一:“须弥有顶低垂日, 兜率无根下戴鼇。” 沈瀛的《捣练子》:“放下著,须弥山。分明北斗面南看。”释道颜的《颂古》:“一念不起须弥山,翻著襴衫退步看。”曹勋的《送纯老往会稽住华严二首》其一:“识破须弥山句否,任交幡影上云窗。”陆游的《道室杂咏》:“已吞八九云梦泽,更著百亿须弥山。”吴潜的《又山偈就寄善知识》:“须弥山子才翻却,便是人天大法王。”清代姚鼐的《题<四更山吐月图>》:“环海世界中须弥,光明隐蔽行两规。”等等,不胜枚举,皆是赞颂或描写传说中的佛之圣山,抑或心中向往,并不是写给宁夏固原须弥山的。也有把“须弥”借指喜马拉雅山的,如康有为的《望须弥山云飞因印度之亡感望故国闻西藏又割地矣》诗。
总之,“须弥之光”如今独属于宁夏固原,须弥山石窟是丝绸之路北线的珍贵文化遗存,是中外经济文化交流融合的历史佐证。须弥山现存佛窟132窟,存有造像70余窟,其中最大的一座释迦像是唐代大中三年(849年)前后雕凿的,高约20.6米,双手置膝,双耳下垂,面部丰腴,线条流畅,具有典型的唐代艺术风格。如今的须弥山是宁夏著名的风景名胜地,一年四季游人如织。佛之石窟与松之涛声相伴,风起涛声,大佛凝望,聚成旷古风韵。若能到此目视耳闻,必将令人意绪飘荡、遐思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