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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雪六:讲台是我生命的高原(二)

郭雪六:我母亲讲,她与父亲刚刚结婚一年就离开了南京,所有的房屋、财产全部没人管,因为要逃难,只是把大门一锁就走了,回南京的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原来的家。但到南京后才知道,什么都没有了,原来的家被日本人的轰炸夷为平地,变成了一片废墟,好在我母亲有文化,很快在当地找了家小学当老师,勉强维持我们的生活。我在南京的小学叫琅琊小学,是所很不错的学校,很多国民党高官的子女都在那所学校。在南京很艰难的时期是1948年以后,当时人民解放军已经开始准备渡江,南京快解放前物价一天几个样,母亲发了薪水后第一件事是先去买粮食,一会都不能停,停半天再去价格可能又涨了。在动荡中生活特别艰难,父亲也无法接济我们,过不下去了,我母亲又带着我回到了福州,但福州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国民党兵败如山倒,溃兵根本没了底线,到处抢、到处杀,我当时已12岁了,有很深的印象,国民党兵见了女孩子就把裤子脱下来,吓得人返身就跑。当时我们就知道,国民党要完蛋啦。有一天晚上下着雨,我们睡觉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早晨一起床却看到,满街的石板路上都坐着解放军,当时天还下着小雨,解放军是夜里进的城,但怕打扰老百姓,没有敲一家的门,全部在马路上的石板上淋着小雨休息。看我们起来了,就上来问,能不能给士兵们烧点热水喝,看到这样守纪律、不打扰老百姓的部队,大家一下子全明白了,有这样的军队,一定能取得胜利,我母亲马上请战士们先到家里,然后去给他们煮稀饭。解放军进城后真的是关心老百姓,爱护老百姓,讲话特别和气,与疯狂的国民党兵那种蛮横有根本的不同,所以我们对解放军的亲切感、信任感一下子就建立起来了,我姨姨和舅舅都是大学生,他们说:“有这样的军队,国民党不失败才怪呢。”我也是受了姨姨和舅舅们的影响,于是马上就给远在美国的父亲写信,把家里的情况和我眼见的事实告诉爸爸,我在信中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有这样守纪律、讲政策的军队保护百姓,国家一定能够强大,老百姓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1950年,刚刚成立的新中国百废待兴,各方面建设最需要的是人才,当时的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同志在多个场合公开发表过讲话,希望海外的知识分子回国,投身到火热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为新中国的繁荣富强贡献自己的力量。那年郭雪六已经14岁,除了正常的学习外,还经常参加社会上组织的各类演讲和文艺演出,并成为学校发展的第一名共青团员,看到周总理的讲话后,郭雪六心潮澎湃,在强烈的爱国报国理想的驱使下,她连续给远在美国已经有了很好工作和生活待遇的父亲写了13封信,除了向爸爸报告家人的平安外,更多的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落在纸上,将共产党和解放军爱民如子、秋毫无犯、穷苦百姓当家作主、国家建设日新月异的成绩都写入信中,呼唤远在太平洋西岸的父亲也能投身到这个激情又火热的国家建设中。父亲回信中不仅对女儿出色的文笔赞叹不已,更对女儿描述的国家变化而怦然心动,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美国优厚的待遇和优越的生活环境,回到大陆。

郭雪六:在我上大学之前,我做的最大一件事是动员父亲回到祖国,这个非常不容易,因为当时父亲的意思是动员我们全家都到美国安身立命,但我母亲坚决不走,我不仅根本没动过到美国的心思,反而是不断给父亲写信,告诉他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和未来的希望,就是这样不断的写信,打动了父亲,后来父亲真的回到了祖国,我父亲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后毕业生,但刚回到祖国时有段时间受到了冷落,把他分配到一所中学教书,有好几年时间。我到北京上学后有名同学的父亲叫余冠英,是位大干部,我到这名同学家玩时在无意中把我父亲的情况告诉了同学的父亲,他听说我父亲的情况后马上给中央统战部写信,中央统战部收到这封信后转给了福建省委,当时的省长是叶飞,叶飞很快就请我父母亲吃饭,吃饭时叶飞对我父亲说:很对不起呀,新中国刚刚成立,各项工作还没走上正轨,原来对你的分配不合适,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对不起先生了,就这样,又把我父亲调到了福建师范大学当教授,后来也是很知名的一位学者。父亲做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翻译了联合国的资料,尽管我们当时还没加入联合国,但联合国的资料必须要有。还有件事情是写了部华侨史,影响也很大。能够把父亲从国外请回来为祖国服务,这件事对我来说很引以为豪。也是这件事的成功,让我有了到外边更大的世界看看的想法。

(蔺银生 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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