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嵩
黄河流经宁夏390多公里。在古代,人们为了来往便利,在黄河上修了很多渡口,在西夏时期就有顺化渡、吕渡、郭家渡等。到了明清时期已经多达16处,即横城、高崖、李祥、马头、临河、永康、常乐、新墩、宁安堡、广武、老鼠嘴、张义、青铜峡、冰沟、泉眼山和田家滩南,这些都是官渡,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横城渡口。
横城渡口自古就是塞上的交通要道,自北魏太武帝下诏将刁雍水运之法“永以为式”运用于此,也就开创了宁夏黄河水运史之先河。横城渡口历史在千年以上,可谓悠久绵长。西夏统治时期,横城渡口是西夏的水上东出口,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银川市志》记载:“西夏时期,称顺化渡口,是西夏国都兴庆府通往辽、宋的门户。”元朝建立后,横城渡口被称为中兴水站,人员往来、货物运输频繁。到了明代,残元势力不断侵扰北方,边境不得安宁,横城成为抵御“敌寇”入侵的前哨,也是距离黄河最近的战略防御体系。被曾任三边总制的杨一清誉为“天下黄河第一城”。到了明中后期,横城下的渡口人员来往密集、运输日渐繁忙,这其中多有朝廷赋役和军用物资,但守备松弛、疏于管理。
万历元年,罗凤翔(一作罗凤翱)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宁夏。他在一次巡边时来到横城渡口,关于当时情形,有地方志书详细记载:罗凤翔率众“还至渡口,见津人操舟渡焉。渡者蚁集河壖,而无亭以守之。则顾谓诸将曰:‘嗟乎!天设之险以扞蔽区夏,而弃与敌共之,又弛要害不为备,奈何欲郤敌使毋数侵也?吾兹揣敌所向,一旦有变,不踰河而西绕贺兰之北以临广武,则有乘长城,溯流而南下,以窥横城之津耳。然踰河之敌,有河山以阑之,有列屯以间之,我知而为备,犹距之外户也。敌即南下,地无河山之阑、列屯之间,飚驰而狎至,贼反居内,我顾居外,急在堂奥间矣。计宜益筑长城塞,用遮敌,使不南下。而建亭堠於河之东涯,以护横城之津,此要害之守也。’”这段记载出自《甘肃通志》卷四十七“艺文·记”之“王家屏中路宁河台记”,《万历朔方新志》卷四也有记,不同的是前者文中把“虏”称“敌”,后者称“敌”为“虏”,《万历朔方新志》可能更接近原意。王家屏何许人也,他当时是朝廷的翰林修撰,这篇“中路宁河台记”可能是奉命追记的,用以表彰罗凤翔的功绩。这里有必要说明,王家屏是山西大同府山阴人,后任万历内阁首辅,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致仕归里,是一代名臣。翻阅现代人写的有关横城古渡的文章,全把王家屏误写成了玉家屏,以讹传讹,贻害无穷。
上面这段话讲出了彼时的真实情形,如此要津,毫无防备,敌人如果来袭,渡口很快就会被占领,“横城之津厄,则灵州之道梗;灵州之道梗,则内郡之输輓不得方轨而北上,而宁夏急矣!”(见“王家屏中路宁河台记”)。于是乎罗凤翔征调兵役,日夜施工,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建亭堠于河之东涯以护横城之津”(同上),并命名为“宁河台”。台高5.5丈(18.3米),上建亭,四面建厢房。戍台外有城墙一道,周90余丈(300米),高2.4丈(8米)。管理渡口的官员和保卫渡口的士兵皆住其上,使横城渡口的水上运输安全得到了有效保障,同时也加强了戌卫长城的任务。
宁河台竣工之时,罗凤翔率宁夏镇文武官员,“登眺其上,而山岩陇坂委蛇曲折,历历在目。”面对此情此景,作为宁夏镇最高长官的罗凤翔自然是感慨不已,遂以《宁河台成登眺》为题,作诗两首,以表达他的心绪:
其一
津口新成百尺台,深秋登望戍烟开。
兰山直亘北荒去,河水遥从西极来。
漠漠白沙伏毳幕,茫茫绿野遍农垓。
清平浑似中原地,干羽风光始见回。
其二
高台雄峙大河东,缭以崇垣铁壁同。
自是渡头成险地,顿令旅次息忧戎。
北瞻近接石城护,南望遥连湖堠通。
寄语匈奴遵市戒,汉家枭将待浮功。
诗选自于《万历朔方新志》卷五“词翰”。第一首诗描摹了横城渡口及宁河台周边的风光景色:深秋时节登上百尺高台,但见巍巍贺兰山横亘在北,滔滔黄河水从西而来;漠漠白沙隆起的丘包好像鸟兽细毛制成的帐幕,茫茫绿原到处是高低起伏的农田;眼前的情景就如同在中原地带,执着干盾、羽扇的舞者跳着欢快的舞蹈仿佛又回到了眼前。第二首诗不仅道出了宁河台的气势,也指出了其建筑的重要意义。最后作者还不无幽默地写到“寄语匈奴遵市戒,汉家枭将待浮功。”字里行间充满着乐观自信,颇有一种英雄主义的气概,读之使人敬佩。
罗凤翔担任宁夏巡抚时“体恤民隐,苏息商困,奏止入卫兵马,修理城池。莅任八年,夏人立祠颂德。”(《万历朔方新志》卷二·巡抚)可见史书对他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宁河台是明代中后期为了保护横城渡口畅通无阻而修筑的戍台,最终成为了黄河岸边一处独特的风景。《万历朔方新志》卷三“景致”记载:“宁河胜览,黄河东渡,筑台高五丈余,登眺于上,则河山景色,俱在目中,盖奇观云。”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400多年,但宁河台的雄姿挺拔,丝毫不减当年,它和诗情画意一般存在的“横城古渡”已成为宁夏人心目中的一个历史坐标,在岁月的长河中依然亮丽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