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澄洲 口述

二、入朝参战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汽车营把助教组织起来入朝参战，王澄洲被分配到68军汽车队任副队长（副连级），直接参加战斗。入朝后，看到的情况是，所有的房屋几乎都被炸平了。白天挖地窖藏身，晚上盖着大衣睡觉，早上起来大衣冻在了地上。白天几乎不能出去，敌人的侦察机、轰炸机乱飞。我们的汽车部队、铁道兵、运输线经常被炸，汽车兵伤亡达50%。火车从丹东把物资运到朝鲜境内，汽车连装上车运到前线。大都是晚上出车，常遭敌机的轰炸，一晚上行驶100公里，没有正规公路，全是山坡搓板路。运输的物资有弹药、服装、食品，返回时拉的是伤员。吃的是高粱米饭，很少能喝上热水。王澄洲入朝时80公斤，不久瘦得皮包骨头，成了54公斤。

最难的是如何伪装行车，每天太阳落山去掉车上的伪装到兵站装弹药、粮食等战略物资，前方缺什么就送什么。敌人的照明弹不时往下扔，小飞机上的炸弹、燃烧弹、机关枪同时向车队开火。王澄洲开的车轮胎被炸飞了几次，幸好没伤到人。朝鲜的元山港口架了桥，反复被敌机炸毁，后来想了个办法，把桥架在水下面，上面浅浅一层水，让敌机空中侦察时以为没有桥了，而我们的汽车则在水下桥梁上行驶。一次晚上开着车，遇到敌机轰炸，紧握方向盘拼命向前冲，突然感觉肩膀发热发烫，一看是一块炸弹的弹片贯穿车门双层铁皮后，又射穿他的棉大衣，最后嵌在了肩膀上，流了很多血。当时开车精神高度集中，要不是弹片特别滚烫，还不知道自己负伤了。朝鲜战争很惨烈，但也锻炼人。汽车部队、工兵、担架部队都是美军打击的对象，每个团有一个担架连。

金城反击战，是抗美援朝的最后一战，上级命令我们晚上跑步急行军到前方阵地，把美军部队丢下的汽车抢回来，正值盛夏，跑步热得难受，在黑暗中看到一汪水，不管干不干净，趴下就喝。待连夜赶到汽车跟前时，汽车已经被美国人炸坏了。回来路过昨晚喝水的地方，担架兵和几个战士死在了水洼旁，王澄洲一看昨晚喝水的地方全是血水。离停战还有5天，运输队的战友牺牲了一半，战友的牺牲让人痛不欲生。担架连太惨了，死了那么多人，但谁也顾不了谁。汽车连每个人几乎都负伤，小伤口都是自己包扎处理。

汽车兵晚上行车不敢开灯，路况又不好，每个人开的车外壳碰得坑坑洼洼，没有了车的样子，车灯、保险杠全碰掉了。随后一个阶段，严重缺司机，中央下令动员各省组织司机支援前线，上海来的司机多一些，去朝鲜的人多，回来的人少，运输部队牺牲最多。王澄洲1951年3月入朝，直到1955年5月才回来。

救战友的情景至今还浮现在眼前。一次，为前线送来弹药后，上级首长让王澄洲从前线把一口大红棺材拉到丹东。车行走时，敌人的照明灯、飞机一直跟着车跑，他开着车躲不能躲，停不能停，就冒着敌人的炮火一个劲地往前开，跑了一天一夜，天亮时到了朝鲜的一个较大的镇子安州。没房子，老百姓在地上睡觉。停下车看时，车身被炸破了几十个洞，到这里就相对安全了，因为安州以北是我方高射炮控制的区域。心里踏实了，吃了饭，检修了车，换了轴承。又跑了100多公里，终于到了丹东。把棺材交给了办事处，也不知道大红棺材里是谁，可能是一位级别较高的首长，否则不会装棺材专门运送回国的。返程时又让他送68军204师的团长朱少军到前线指挥所。汽车来回都有任务，是上面安排好的。朝鲜停战后，王澄洲见过一次朱少军团长，想让王澄洲为他开车。 （撰稿 拜学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