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学英
马骏烈士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优秀党员，“五四”时期京津地区著名学生运动领袖和活动家，东北地区地下党组织的主要创始人之一，中共北平市委早期领导人，周恩来和邓颖超的同学和亲密战友。马骏烈士的事迹早已载入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共产党人。在中国共产党诞辰100周年之际，本文试对马骏烈士的夫人、曾任自治区三届政协常委的杨秀蓉在血风腥雨的岁月里艰难抚育子女成人。新中国成立后响应党和国家号召，举家从东北来到大西北，支援宁夏建设的往事以追记。
支持丈夫闹革命
杨秀蓉祖籍山东济南，先祖曾与马骏家族为远亲，一同闯关东落居吉林宁安县（旧名宁古塔），今黑龙江宁安市。经过两代人的艰难创业经营，山东闯关东的马家、张家、白家、麻家在宁安县渐有名声，马骏的父亲马喜贵凭着较强的创业和办事能力，兴办起了学校，并经营“元和盛”烧锅和“增元兴”面粉厂，创下了一份家业，家境殷实。1920年，马喜贵曾赴天津营救被捕的马骏、周恩来等爱国学生。1925年7月，因支持马骏从事革命活动遭敌人杀害，被周恩来称为“机智开明的老爷子”。杨秀蓉的父亲也曾在宁安经营牛羊肉小本生意，规模、名气远不如马骏父亲。
1895年9月出生的马骏在宁安读完小学进入吉林省第一中学读书。1915年8月考入天津私立南开学校，结识了周恩来、邓颖超等人，共同的理想志趣使他们成为密友。杨秀蓉受宁安一带习俗影响，未能进入学校读书，但她反对封建礼教，性格开朗，思想进步。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作为京津地区学生运动领袖，马骏始终站在运动最前列，与反动派进行坚决斗争。1919年10月16日，日本帝国主义在福州枪杀爱国学生，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福州惨案”，马骏、周恩来等闻讯后领导天津学生和群众声援，开展抵制日货斗争。当局于1920年1月23日先后逮捕了马骏、周恩来、郭隆真等26人。在狱中，他们用绝食方式与反动当局进行斗争。周恩来、马骏在监狱里赋诗，激励狱外的战友们坚持斗争，后经各界群众和爱国学生坚决斗争，被捕半年之久的周恩来、马骏等爱国志士得以释放。1920年马骏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马骏在南开学校毕业回到宁安老家，在父亲的操办下与杨秀蓉结婚。杨秀蓉虽受当时环境和条件所限未进过学堂，但她从小受家庭熏陶，正直开朗，刚毅坚强，明事理，对社会的黑暗与不公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全力支持丈夫从事党的工作，从不拖丈夫后腿。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结婚十年聚少离多，相聚的时光加起来不到一年，杨秀蓉始终义无反顾地支持坚信丈夫从事的事业，是一对志同道合的一对革命伉俪。
1922年2月，中共北平地方执行委员会派马骏到哈尔滨从事地下工作，他利用《晨光报》开展活动，又和韩铁生等人组织“救国唤醒团”，参与组织和领导哈尔滨人民的反帝爱国斗争。作为东北地区党组织的创始人之一，马骏在家乡宁安创立了吉林第一个党小组，也是东北地区最早的党小组。为了开展革命活动，他经常奔走在宁安、吉林、哈尔滨、长春、四平、牡丹江、海参崴等地。马骏还以吉林毓文中学教师身份为掩护，在师生中宣传马列主义和十月革命，在学生中发展党员，为东北地区培养了大批革命青年骨干。“五卅惨案”发生后，马骏任“吉林沪案后援会”会长，组织领导了声势浩大的声援爱国运动。
结婚后的马骏几乎常年在外从事革命工作，无暇顾及家庭，杨秀蓉在家操持家务。1921年11月11日，长子马德铸出生；1923年8月18日，次子马德钟出生；1925年1月25日，女儿马德芳出生。孩子们几乎都由杨秀蓉抚育。杨秀蓉后来回忆说，丈夫身上常装着一个很精致的黑皮笔记本，睡觉时也装在身上，记录着地下党和工作上的事情，后来不知去向，很可能是丈夫被捕前烧毁了。
只身赴京救夫君
马骏在血雨腥风的白色恐怖中从事革命工作，坚信共产主义，在困难和危险面前，他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英勇奋战。
1924年至1925年他在东北从事革命工作时，共产国际派人与他联系，为便于工作在绥芬河购买了一座火磨，以此为据点和俺护开展工作。一次马骏和几个同事与父亲乘坐一位姓麻的山东人民开办的公交车由绥芬河回宁安老家，半道上遭遇国民党民团的盘查，马骏等趁机逃脱，民团抓住马骏父亲，传话让马骏来换父亲。一天杨秀蓉正在家里管孩子，突然听见敲门声，她赶忙去开门却不见人影，只见地上放在一个布包袱，包着一双鞋和人的两个耳朵。家人见状，分析认为继续呆在家里凶多吉少。一家人趁着冬天的黑夜，冒着严寒从宁安到牡丹江，又转辗到沈阳暂时安身。
1925年10月，马骏受李大钊驰函派遣赴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在中山大学，马骏担任学生公社书记职务，负责党务工作，系统学习了马列主义基本理论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历史。
1927年，蒋介石和汪精卫背叛革命，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国民党反动派在全国到处疯狂逮捕和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中共北方区委领导人李大钊等20多位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惨遭杀害，北平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1927年夏，受党的指示，马骏秘密回国，他先到武汉联系上党组织接受任务后，与谭少云在邓颖超、刘清扬的护送下上了武汉发往上海的火车，由上海坐轮船到天津，地下党派人送他们抵达北平。因是秘密回国，马骏不能与家人联系和见面，只好在途经上海时，把从莫斯科带回的两个小孩围嘴和一双小皮鞋邮递回东北老家，一则告知他已回国的消息，二则告慰家人和孩子，谁料竟是与家人未能见面的永别。杨秀荣后来在纪念马骏烈士牺牲35周年时发表在1963年2月15日《宁夏日报》上的纪念文章《悼念马骏烈士逝世35周年》一文里写道：“1927年夏天，突然接到他从上海为孩子们寄来的两个围嘴。不久，从他北京的弟弟那儿得知，他已从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归来。瞧着这两个围嘴，就使我想到他一生的斗争，不正是为了祖国的明天，为了孩子们的未来吗？如今我还保留着他寄回来的围嘴。”
马骏就任中共北平市委书记兼组织部长，负责恢复遭重创的北平党组织工作。为防不测，有时化装成商人住饭店旅馆，有时化装教书先生或做工的，不断变化着装扮，多次到工厂、学校做工作。在马骏等人的努力下，北平党组织很快得以恢复。这期间，杨秀蓉仍在老家坚守操持家务，抚养孩子。
1927年12月3日，马骏在北平大栅栏一旅店秘密召开市委会议时，中共北平市委农民部长许锡仁被捕后无耻叛变，出卖同志，马骏等与会者不幸被捕。在狱中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严刑拷打，他大义凛然，宁死不屈，严守党的机密，表现出一个共产主义战士视死如归的崇高革命气节。张作霖来监牢里劝降马骏，马骏恕斥并郑重的写了两份材料：一份是“告东北同胞书”，揭露军阀勾结帝国主义，剥削欺压百姓的反动本质，号召人们起来革命；一份是“故共产党员马骏之墓”。大义凛然地对张作霖说：“前一份是写给东北老乡的，后一份是写给家人的，烦请转告，我死后立到我的坟头上”。张作霖大怒，下达了杀害马骏的执行令。
马骏被捕后，当局严密封锁消息，杨秀蓉和孩子们丝毫不知。一天，家里收到北平寄来的信，装着一份报纸，在报纸边沿上用阿拉伯文书写着马骏被捕的消息，家人请人翻译后得知消息后，紧急商议由杨秀蓉带着马骏的六弟和未见过父亲的三岁女儿赴北京营救。杨秀蓉到北京后，利用关系欲托熟人花钱营救马骏。但得到的情况是，马骏刚被抓进去时，为使更多的地下党人不受牵连，承认了自己是北平地下党负责人身份。敌人劝降不成，想从他嘴里问出北平地下党组织的秘密，老虎凳等重刑都上了，马骏一句有利用价值的话都没说，激怒了张作霖，其他人想尽办法也无法营救。杨秀蓉等只能在监牢里透过牢门的小孔远远望一眼马骏，只见马骏穿着长衫，留着长胡须，浑身血迹，身形削瘦，躺在一堆乱草旁。
杨秀蓉得知敌人要杀害马骏，又与小叔子抱着女儿第二次探监，特意买了几个苹果带了进去。见丈夫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杨秀蓉不由得悲愤交集，伤心地哭了起来，把苹果递到马骏手里。马骏把苹果装进口袋里郑重其事地说：反动派将对我下毒手，说三句话给你们：第一，我闹革命，不是为了家里，不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而是为了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为了老百姓翻身得解放，我身许革命，要革命就会有牺牲，不要托人求情救我。第二，我信仰共产主义，共产党一定能取得革命的胜利，我坚信会有这一天。第三，带好孩子，教育孩子跟党走，让孩子们走正道，将来不要给组织提要求。杨秀蓉含着热泪点头答应着。马骏自知来日不多，为妻子托咐后把随身带的行李打了个包裹，那床平时随身盖的被子是他们结婚时，战友周恩来送的礼物，让妻子带回。杨秀蓉接过包裹说：“你放心，我一辈子都守着你”。
杨秀蓉探视罢的第二天即1928年2月15日，马骏被提出监牢，推进木轮囚车，由军警押解从监牢到菜市口行刑。杨秀蓉后来回忆说，站在木栏囚车上的马骏光着上身，双手被绑着，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留着长胡须的马骏一路唱着国际歌，喊着口号，英勇就义。
马骏牺牲后，杨秀蓉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冒着生命危险，抬回了丈夫的遗体，安葬在朝阳门外下坡处（今日坛公园内）。杨秀蓉让人刻了一块石碑，上书“马君骏之墓”立在坟头。杨秀蓉还在墓两旁栽种下了十棵松树和一棵苹果树。料理完丈夫的后事，杨秀蓉花钱从狱中赎出了马骏的部分遗物，一件穿过的长衫、一个脸盆、一把剃须刀等，带回家中藏在墙壁的夹层里，新中国成立后捐赠给了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
作者简介
拜学英，中国作协会员，宁夏文史馆研究员，现供职于宁夏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